2011年1月12日 星期三

紙的平原之二

分類:紙的平原
2010/10/20 21:22
   在大雨中

雨勢突然加劇
街道終於安靜下來
整個城市迷濛了
變得蒼茫,昏黯
有一種荒涼的淒美
車道的積水高高濺起
橫掃過安全島                                          ※下班後,在大雨中開車回家,由種滿茂密樟樹的中山
如巨浪拍打                                                北路往北走,轉承德路,經大度路、關渡、竹圍等地
                                                                                     回到淡水。                                                                   
樟樹風中搖擺                                                   
青翠的葉子不停顫動                                       
每一對吃力的雨刷                                            
負責一個漂泊的靈魂
不讓他陷入憂鬱
或更深的絕望
每一盞冷漠的紅綠燈
負責一個不確定的方向
在這樣被大雨阻斷
倍感孤獨的地方

前進,找尋回家的路
既熟悉又陌生
像困在滴水的冰塊中
景物,模模糊糊
意識在直覺與幻覺之間
踟躕,悵惘,無感於
飛機放下起落架
正緩緩掠過美術館                       ※美術館:台北市立美術館              
灰色的上空

前進,彷彿潮濕的夢境
充滿水霧,游移的
互不碰觸的草履蟲
各自幽閉的世界
車外無盡的渲染和變形
幢幢詭譎的魅影
吞噬真實,那是
難以解除的魔咒

前進,不堪凝視的
被禁錮在照後鏡的過去
無法顯像的伊撒卡                                     ※伊撒卡:Ithaca
同樣的暴風雨,同樣的
怪物,橫躺的紅色鐵橋                        ※紅色鐵橋 :關渡大橋                                           
誘人的甜蜜花果,饑渴的                  ※花果 :Lotus                                 
生命穿梭,變換
在記憶和遺忘的雙線道上
擁塞著虛妄

前進,似乎永無盡頭
深陷在飄流的異象中
掙扎,載浮載沉
潰堤的情緒在打轉
電台的音樂無力支撐
女妖的歌聲越來越悲切                     ※女妖 :Sirens                           
似乎預知災難將至
逃離與湧入的
同感窒息

再前進,其實只是退回
一個暫時的居所
終點在那裡?
在命定的循環之外
或意志擱淺之處?
涔涔的窗玻璃背後
尤利西斯的臉                                                  ※尤利西斯 :Ulysses                                  
緊緊貼住無人的港口                                   ※港口:淡水港                  
謎樣的夜色


           一九九八、八  中外文學

   在父親的田裡

雲雀高空鳴轉
歌聲甜美
用魔幻的腳步
奔跑的風的少年
有太陽的臉

棕毛野兔的日子
群山互相追逐
農夫的問候
高昂的尾音蕩漾
在明亮的田間

苦頭香的氣息
瀰漫原野,赭紅的
被父親翻動的泥土的味道
是一種永恆的安慰
我深深吸入

寧靜,溫暖
無限的空曠與遐想
小小的世界有夢
有精靈般的白色花絮
還有不知名的甲蟲

----飛呀飛呀
----飛向遙遠的天邊
我躺在灌木叢中的秘密的窩
喃喃自語的習慣
至今未變

      一九九九、十、卅一 台時副刊


  爭戰

   一、勇氣

在我們裡面
有種東西是稀有的
你知道我指的
就是勇氣

被佔領的部分
籠罩著黃濁的雲霧
變成魔龍盤據的
神話與傳說的
虛擬的國度

飄零的旗幟
淺淺的護城河
被自盡的死屍填滿
它們恣意腫脹
冒泡發臭

蜷縮,囈語
躲入殘存的夢境
對任何撞擊、磨擦
都極度敏感
知覺與官能系統
處於崩潰邊緣

人們抱著冰塊
在陰鬱中度日
在風聲中發抖
有的瞥見黑影飛過
就開始哭泣
倒地不起

害怕去面對
這已不是什麼秘密
最後的防線失守
氣喘缺氧的大將軍
早已逃走

    二、斥堠悲歌

越過險惡的陣地
撥開意識糾葛的叢林
我們在被蹂躪的
被截斷的記憶迴路中
進退失據

像落魄的流浪漢
孤單地徘徊在他鄉外地
面對蒼白的過去
喃喃自語

我們深陷在敵人擺設的
奪魂攝魄的陣仗
四周一團漆黑
失去目標與方向
找不到出口

有如置身火場
因空氣過度燃燒而窒息
我們感到暈眩
只見事物不斷散離
要抓也抓不住

我們在地圖的裂縫裡
迂迴,藏匿
從嚴密的封殺中突圍
橫在我們面前的是
冷酷的現實

我們是小小的角色
永遠緘默不語

沒有奧援
沒有解救
更沒有英雄的凱旋
我們在可被犧牲的共識下
背負著無人關心的
不可能的任務

     三、心之役

在內視鏡探測不到的地方
有極深的黑暗
極大的空洞
這場撕裂你我的戰爭
在那裡引爆

厲鬼似的照明彈
像透明的水母
在心靈的夜空漂浮

我是誰?
你是誰?
我們在哪裡?
敵人在哪裡?

時而在交叉的火網中
我們看到一張張扭曲的臉
沾滿糢糊的血肉
以及茫然

煙硝瀰漫
堡壘林立的山頭
我們全然暴露
在毫無掩體的焦土上
匍伏,機槍掃射
震耳欲聾的轟炸
未曾停過

尖叫、嘶吼、吶喊
被刺被扎的生命
因疼痛而清醒
而憤怒

為了對抗無窮的壓迫和屈辱
為了驅除原罪般的陰影
我們握著簡陋的武器
朝唯一的活路
挺進

四、回到未來

戰爭持續著
和平遙遙無期
侵略者的邪惡勢力
野蠻的轄制
無所不在

年輕的我們
已像久經沙場的老兵
對世界的傾斜
澹然以對

不是先知
也不是理想主義者
然而我們卑微的想望
多麼熱切

異象從未如此鮮明:
自由的鯨魚在太平洋上
尊嚴地洄游,她溫柔的呼聲
穿透大海

「任何人要幫助我
必須把他自己給我
整個人給我」                         *語出葉慈:胡拉洪之女凱思琳

我們在喧囂震天的殺伐中
聆聽最內在的導引

我們不知能挽回什麼
但已學會不再逃避
即使歷史的列車翻覆
即使可能性消失

即使無人相信
我們已碰觸到自己
最根本的存在
我們誓言回到我們
最真實的未來

二○○○、秋  台灣新文學
             
紙的平原

抽芽的筆
想用生命寫下春天
寫這
寫那

在夢幻之地
烏有之鄉
紙的平原因墨汁而濕潤
意像因濕潤而繁衍
而纍纍

而爆裂
彈出
隨風四散
自由嬉戲

成為美麗
像一片色彩繽紛的蕈子
在潛藏死亡的體內
生命展開

         一九九五、三  中外文學




6 則留言:

  1. 那麼長的一段話
    跳一個晚上的舞
    一九九八和一九七八
    對你有意義的數字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那個街道!
    我們從來不曾走過
    我們從來不曾一起走過任何一條街道
    但是我可以陪你
    從2016開始走
    歷史長廊看來黑暗
    真正的相逢都在夢中
    黑板樹!那時開花
    你站在我後面
    五七五的韻律中
    像太陽的毛柿
    傲人粉紅花美人樹
    當時為何如此快樂
    色情的筆筒樹和香蕉花苞比賽
    那段時光微風拂面
    輕拭胸口的塵埃
    我為你打扮
    看你怎樣把我接走
    這條街道人來人往
    你忙碌的招呼
    我逃避應對
    淹沒一再淹沒
    2007開始的!
    我的雕像升起又摧毀
    頻頻回頭成為鹽柱
    不可思議的街道
    企圖走向過去
    目中無人
    潮水般的人啊是快樂是痛苦在掙扎作樂做歹
    目中無人
    花燈看起來都一樣
    連車子都可憐的極盡表演
    即將十年
    街道改了名字再改
    筆直的穿過喜馬拉雅
    穿過臺灣海峽
    茶園改種咖啡
    我連茶都不能喝了
    剩下牛奶
    牛在哪裡?
    別人聽來十分吵雜
    只要我們看見彼此
    寧靜連針都插不進來
    落羽松在未來長成森林
    像延長線一樣
    我學你寫詩
    在這條歲月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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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細讀過去的你
    難怪你會愛上我
    並且將我帶回父親身邊
    他沒有田!
    他沒有地。
    他總是生氣
    在銀行的人之間倒茶
    低聲下氣
    在家裡要母親倒茶
    吆喝丟東西
    我的童年貼著牆壁
    隨時準備逃離
    躲在紗窗這邊看著紗窗那邊
    鄰居的花園
    院子裡聚集的小孩
    左邊鄰居的院子有水池
    右邊鄰居的院子有葡萄樹
    或者二樓陽台
    我是鐵架子的一部份
    看向後方又是一群遊戲的小孩
    只有上學可以出門
    母親小心叮嚀再叮嚀
    那時我終於可以走在田埂上
    雲朵不會丟我石頭
    穿越田埂滑溜溜的蛇
    他不對我發怒
    燦爛玉堂春
    謙虛含笑花
    變色金銀小忍冬
    一一放進書包
    我的鉛筆盒總是很香
    被父親鞭打腫起的手臂
    像爬滿藤蔓
    你害我哭泣
    下雨天
    走廊擠滿小朋友
    吵雜可愛小麻雀
    大鳥撐傘安靜的接走
    我一直等待
    傻傻等待
    還是下雨
    走入水中
    媽媽在家裡等我
    也是泥濘
    味道落寞
    狗會吠我咬我
    再怎麼孤單害怕
    媽媽在家裡等我
    這些故事沒有陽光
    我想著你聽故事的臉
    那是失眠時候照耀著我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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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細讀過去的你
    難怪你會愛上我
    並且將我帶回父親身邊
    他沒有田!
    他沒有地。
    他總是生氣
    在銀行的人之間倒茶
    低聲下氣
    在家裡要母親倒茶
    吆喝丟東西
    我的童年貼著牆壁
    隨時準備逃離
    躲在紗窗這邊看著紗窗那邊
    鄰居的花園
    院子裡聚集的小孩
    左邊鄰居的院子有水池
    右邊鄰居的院子有葡萄樹
    或者二樓陽台
    我是鐵架子的一部份
    看向後方又是一群遊戲的小孩
    只有上學可以出門
    母親小心叮嚀再叮嚀
    那時我終於可以走在田埂上
    雲朵不會丟我石頭
    穿越田埂滑溜溜的蛇
    他不對我發怒
    燦爛玉堂春
    謙虛含笑花
    變色金銀小忍冬
    一一放進書包
    我的鉛筆盒總是很香
    被父親鞭打腫起的手臂
    像爬滿藤蔓
    你害我哭泣
    下雨天
    走廊擠滿小朋友
    吵雜可愛小麻雀
    大鳥撐傘安靜的接走
    我一直等待
    傻傻等待
    還是下雨
    走入水中
    媽媽在家裡等我
    也是泥濘
    味道落寞
    狗會吠我咬我
    再怎麼孤單害怕
    媽媽在家裡等我
    這些故事沒有陽光
    我想著你聽故事的臉
    那是失眠時候照耀著我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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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細讀過去的你
    難怪你會愛上我
    並且將我帶回父親身邊
    他沒有田!
    他沒有地。
    他總是生氣
    在銀行的人之間倒茶
    低聲下氣
    在家裡要母親倒茶
    吆喝丟東西
    我的童年貼著牆壁
    隨時準備逃離
    躲在紗窗這邊看著紗窗那邊
    鄰居的花園
    院子裡聚集的小孩
    左邊鄰居的院子有水池
    右邊鄰居的院子有葡萄樹
    或者二樓陽台
    我是鐵架子的一部份
    看向後方又是一群遊戲的小孩
    只有上學可以出門
    母親小心叮嚀再叮嚀
    那時我終於可以走在田埂上
    雲朵不會丟我石頭
    穿越田埂滑溜溜的蛇
    他不對我發怒
    燦爛玉堂春
    謙虛含笑花
    變色金銀小忍冬
    一一放進書包
    我的鉛筆盒總是很香
    被父親鞭打腫起的手臂
    像爬滿藤蔓
    你害我哭泣
    下雨天
    走廊擠滿小朋友
    吵雜可愛小麻雀
    大鳥撐傘安靜的接走
    我一直等待
    傻傻等待
    還是下雨
    走入水中
    媽媽在家裡等我
    也是泥濘
    味道落寞
    狗會吠我咬我
    再怎麼孤單害怕
    媽媽在家裡等我
    這些故事沒有陽光
    我想著你聽故事的臉
    那是失眠時候照耀著我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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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有些戰爭看不見
    你知道自己輸了
    你必須投降
    然而對方是誰?
    你完全不知道
    事實上,有多少戰爭是能夠被瞭解的呢?
    記者不瞭解
    被殺害者不瞭解
    掠奪者強調受害
    毀滅的城市讓雙方慘敗
    誰是贏家?贏了什麼?
    廢墟!
    怎麼會為了廢墟而戰呢?
    我說了寫了過一夜
    需空依然需空
    這就是戰爭
    外頭紫葳開盡
    山谷的她秋分才紅
    大自然的競爭飽含詩意
    年邁母親我依然無法靠近
    她終於贏過父親
    累積的怨恨得以還擊
    巧妙的陰險的掌握權力
    像抓著那一輩子自由狂野
    父親的虎鞭曾經名符其實
    母親終於抓住並控制住
    走不動不善連結的老男人
    這場戰爭的血腥深入靈魂
    喔親子之間的金錢勢力
    喔我的母親和我的弟弟
    喔弟弟的太太母親的媳婦喔
    始終陌生我們這些女人
    那得小心
    翼翼母親收起翅膀
    小心翼翼
    暗地裡抱怨的服務者
    孩子沒有理由搬出去
    媳婦們小心翼翼的在戶外飛行
    勇氣嗎?
    你帶我看的正義是為誰服務呢?
    我們這些不懂政治的人
    我們這些不懂氣象的人
    氣壓如何形成?
    那條新來的流氓無法控制自己
    看見來去自由的老狗就狂叫
    這是適合戰爭的血液
    那隻被遺棄的貴賓狗
    他總是無憂無慮眼裡沒有戰役
    神好戰或者熱愛和平?
    死了四隻日本雞
    沒有風雨沒有暴力
    小小的細菌那也算戰場嗎?
    我頭暈
    把這個戰場拿去吧!
    我寧願不要
    誰能安撫
    我就降服
    拿去!整個拿去
    今天早上我願意把自己整個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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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你的曾經似乎和我無關
    你的未來我無法插嘴
    又不能抱怨部落格
    那麼乾淨的未知
    螢幕裡頭藏有無限空間
    種什麼長什麼
    不多不少,像你說的
    螢幕不像我胡思亂想
    給我一句話
    可以一路推測你是愛我的
    不給我一句話
    可以一路推測你根本不在乎
    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泡沫
    絢爛沒有用
    還好我沒有出現在你的過去
    還好我跟你的未來無關
    做個沒有用的女人
    我只要享用腐朽絢爛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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